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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姜环（第1页）

姜环姓姜。

在这人口极少的时代，人可用之姓氏也少。因此，同一姓氏的两人，往往血缘不远。论起来，姜环算是姜王后的远房子侄。

然而，姜环却并未因此得过什么好处。只因姜家无论置于任何时代，都实在算是个大家族，极大极大的家族。姜王后的远房子侄，数以百计，姜环不过是其中之一。

姜环得到的一切好处，都要用自己的右手来换。

姜环右手使刀。

刀，有庖厨用，有砍柴用，有祭祀用…姜环手中之刀，为杀人用。姜环杀过很多人，然而其中并无自己仇人。甚至，其中多数，姜环都不认识。

……

姜氏高祖，起于东鲁，盘庚迁殷时归附殷商，三代后享世卿世禄。至姜恒楚的父亲，获封荣衔东伯侯，统领东方二百诸侯。与西岐周氏、南楚鄂氏、北地崇氏并称“国之四柱”，是显赫一时的名门望族，表率一方。

这样的名门，自然时时事事都需小心。族内每个人、每件事、德行、操守、言谈、举止，都须成为楷模，至少也要干干净净，见得了光。

问题是，越是这样的名门，越有很多事，见不了光。东伯侯、少侯、王后…他们是万民表率，是国之圣贤，他们的脸面要保持干净体面。可总有些不干净、不体面的脏活儿，需有人来做。

谁来做？姜环来做。姜环，和许多如他这般的姜氏旁支子弟来做。

脏活，自然不可明火执仗的做。外姓人信不过，本宗直系则须摆脱干系。唯有本宗旁支子弟，既可信任，又不张扬，晓以利，动以情，皆可。一些旁支子弟希望藉着这些功劳，日后能逐渐并入直系，将来也能求个福荫子孙。

对此，姜环嗤之以鼻。

脏活儿干越多，直系自然只会离你越远。事情无虞，尚且要保持距离，一但事败，事儿当然都是你自己做的，与姜氏一族无干。这还用问吗？连这点道理都不明了，枉你们为姜家干活儿这么久！名利二字，世人俱喜，但这一行，只要做过了第一单，就与“名”无缘了，只剩逐利，才是正途。

姜环很清楚自己的角色。就如自己手中的刀一般，他自己，也是姜家手中的一柄刀。行凶杀人，若不犯案，刀可留着，毕竟使惯了，可一旦犯案，第一时间就要扔掉凶器，与之撇得清清楚楚，干干净净，没准一转脸还会义正辞严怒斥凶手卑鄙不堪。这些，姜环早就明白。

因此，姜环只要钱。

每单做完，现钱结账，一概不赊。拿着钱，姜环会去朝歌最高档华贵的酒肆消遣，会找最漂亮风骚的舞姬寻欢，其余时间，就是练刀。他要确保自己的刀一直够快，这样，他才能确保自己作为姜王后手中的一柄刀，一直够快。姜环是个脑子很清楚的人。所以，姜后当年离开东鲁，远赴朝歌时，才选了他。姜王后自己是个脑子清楚的人，她也喜欢用脑子清楚的人。她入宫为后，身份光鲜，身边需要有姜家做脏活儿的人跟着，跟着她去朝歌，继续做脏活儿。姜环是她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，不单因为他的刀最快，也因为他的脑子够清楚。无谓其他，只谈钱，多聪明！多简单！

今日这一单，在姜环看来，并不比往日特殊。为姜家杀人，目标从不会是普通人。普通人自然也断无资格成为姜家要杀之人。姜家杀人，必定非富即贵，甚至位列王侯也不稀奇。杀一个低阶的“美人”，和以往任务比，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。比她身份高得多的王亲贵胄，也不是没杀过。

姜环吃完晚饭，换好夜行衣，从惯常走的角落翻入宫墙，按图索骥，寻到寿仙宫，跃至屋顶，撬开天窗，观察情况。此刻，他凝神屏息，状如隐石，与天地化为一体，便是身畔两尺走过什么人，也难察觉这屋顶侧畔竟趴着一个大活人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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