晁田、晁雷兄弟的仕途,甚是坎坷。
他二人虽世家出身,却并不显赫。祖上世代做官,偏都官位不高。最高一代是他们的曾祖,曾经做到外廷庶尹,也便止步于此。
晁氏兄弟秉承祖业,以做官为人生唯一目标。
他二人兢兢业业,谨小慎微,一路做到殿前亚执守,然后便再升不上去了。不过好赖也算进了内廷,接下来便只有等着上司去世,或者升迁、调职,他们才有晋升希望。可镇殿将军方弼、方相兄弟年富力强,也不善经营,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像生了根。所以,晁田、晁雷也就只有苦巴巴熬着。
此一番,真乃机缘巧合!方氏兄弟也不知发了什么颠疾,竟护着太子子郊反出了朝歌。恰逢当晚正是晁田、晁雷值班。三十六名殿前亚执守,只有他兄弟在帝君眼前。于是一句口头敕令,他二人就野鸡变凤凰,成了新任镇殿将军。
上位之后,对这个得之不易的职位,他们自然格外珍惜,做的可谓尽心竭力。训练了一支执行力超强的殿前武士队伍,几可如臂使指、千人如一。前次,殿前炮烙梅伯、杜元铣,皆是仰仗这支队伍。
他二人对于炮烙大臣这事儿,并无什么特别看法。
原因很简单,升他二人官的,并非任何一名朝中大臣。不是掌管吏制的亚相,不是掌管朝歌兵马的武成王,不是上大夫梅伯,不是钦天监杜元铣,而是帝君本人。因此,他二人只需、只可、只要,答报帝君一人便好。
这道理,非常简单,理解起来毫无困难,正对晁田、晁雷胃口。
他们喜欢简单的东西。上峰所派指令,最好简简单单。他们给下属的指令,也向来简简单单。一个简单的、不用费心的世界,令他们感觉无比美好。
比如现在,他们便在等着,等着执行帝君又一个简单而美好的指令。
他们隐匿在暗影中,等着,悄无声息。他们面无表情窥伺着大殿群臣,如同食腐鹫鸟在盯着一群尸体。他们知道稍后会发生什么,而这群尸体则全然不知。一会儿,他们的命运,将被一场恐怖绝伦的滔天巨浪卷上天空,再拍落海底,摔的粉碎!
一会儿,晁氏兄弟将会在那巨浪过后,去收拾残局,就像之前演练的一样。而此时,他们只需安静的等候……等候……等侯那足以令凡人肝胆皆裂的恐怖巨浪,一点点蓄积能量。等待一会儿那足以和天地之威媲美的屠戮,从天而降。
……
虽说龙德殿扩建不少,然而,即便普通人脚程,从王辇落下之处,到王座距离,也绝不算长。更不用说身长异乎侪辈,一步顶得上普通人几乎两步的帝辛。
可是,今日,帝辛却觉这段路无比漫长。漫长且静谧。漫长到令他感觉永远走不完,静谧到令他能听清自己的每一声心跳。
除却每一声心跳,还有每一次呼吸…手心每一滴汗水…身体不受控的每一次震颤…甚至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的开合…帝辛觉得全身每一个此前微不足道的感知,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、巨大。而外部的声音,却变得模糊、遥远。
此种感觉,先前不是没有过。当年,当帝乙告诉他,大商未来之帝君,将会是他。彼刻,他的感觉,和此刻几乎一般无二。
于是,如彼时般,帝辛微闭双目,深深吸一口气,定住,又轻轻吐出。当再次睁开双目,周遭一切,即刻恢复如常。朝堂上,大臣嘈杂交谈之声,清晰传入帝辛的耳中。其中几个音量较大的,甚至分辨得清谁是谁。他望望前方王座,转头向执礼宫人微微点首示意。执礼宫人一见,连忙高声宣喝:“主上登殿,百官行礼!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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