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徵亲自煮茶，手法娴熟，可见这家茶楼作为他们的秘密联络点已经有些年头了。

萧君默一边喝着茶，一边环顾房间中的一切，恍然觉得父亲正坐在旁边，三人正一起品茗谈笑。

刹那间，萧君默的眼睛湿润了。

&ldo;这现煮的茶，姜味太浓，有些辣眼睛。

&rdo;萧君默极力掩饰。

&ldo;君默，在我面前，你又何须掩饰呢?&rdo;魏徵看着他，目光中有一种长者特有的慈祥，&ldo;想哭就哭一场吧，没有人会说你软弱。

&rdo;

萧君默被识破，却丝毫没有尴尬之感，反而忽然放松了下来。

这么一放松，眼泪果然便汹涌而出，顺着脸颊无声地落在了衣襟上。

&ldo;君默，你爹的事，我要负主要责任。

&rdo;魏徵刚一开口，眼眶便红了，&ldo;我早就该想到，魏王府是个危险之地，不应该再让他回去……&rdo;

&ldo;太师，我爹跟随您多少年了?&rdo;萧君默用力抹了一把脸，岔开话题。

&ldo;屈指数来，可能有三十年了吧。

&rdo;魏徵回忆着，泛出一个伤感的笑容，&ldo;当年你爹跟随我时，差不多也是你这般大。

年轻，果敢，勇于任事，志向远大……&rdo;

&ldo;您和我爹，除了官员以外，真正的身份是什么?&rdo;

魏徵沉默片刻，缓缓道：&ldo;君默，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，我和你爹，都只是瓦岗旧人而已。

当年，天下大乱，群雄纷起，我等追随魏公李密，誓以拯济苍生、除暴安良为己任，在瓦岗寨树起义旗，逐鹿中原，后来又随魏公一起归顺大唐。

然而，魏公入朝之后，却遭到了排挤，故而暗中将我等旧部组织了起来，以防不测……&rdo;

&ldo;这个旧部包括哪些人?&rdo;萧君默蹙起眉头，&ldo;据我所知，我师傅李世勣大将军，还有秦叔宝、程知节等军中大将，也都是瓦岗出身，莫非他们也都加入了?&rdo;

魏徵摇摇头：&ldo;当时世勣还在河北黎阳，尚未归顺，秦叔宝和程知节则投了洛阳的王世充。

所以，被魏公重新召集起来的，其实只有我这一系，以及王伯当他们……&rdo;

&ldo;据说，当年李密以招抚中原旧部为名，降而复叛，从长安出走，结果与王伯当一起被斩杀于熊耳山，那个时候您在哪里?为何没有跟他一道走?&rdo;

魏徵苦笑了一下：&ldo;这正是我要说的。

当年魏公出关招抚旧部，也是征得高祖同意的，但高祖毕竟对他心存猜忌，所以没让他把麾下部众悉数带走，而是命我这一部留在华州，只让魏公带着王伯当一部出关。

结果正如你所知，他们遭遇了不幸，而我则躲过了&lso;降而复叛&rso;的罪名，也侥幸活了下来。

&rdo;

萧君默微微有些心惊：&ldo;这么说，当年您和我爹其实也有&lso;复叛&rso;之意，只是阴差阳错才躲过了一劫，最终反而成了我朝的忠臣和元老?&rdo;

魏徵自嘲一笑：&ldo;是可以这么说，不过也不尽准确。

事实上，当年魏公归顺后又起反意，我内心并不赞同，因为我已看出大唐乃人心所向，终究会定鼎天下，若再反叛只能是自取灭亡。

然而，我毕竟追随魏公多年，不忍弃他而去，遂决意生死以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