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些话,是警醒我们这些做臣子的。”
朱翊钧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:“原来是这样。”他走到玉阶边上,忽然纵身一跃,轻轻巧巧的落到徐阶身前:“那……徐阁老做到了吗?”
“……”
这问题问得,换个人要生气的,徐阁老一向性情温和,沉得住气:“臣一生都在践行此言。”
“其实你不用回答我,”朱翊钧眨了眨眼,“放在心里便可。”
说着,朱翊钧又跑向大殿另一侧,那里有一面顶天立地的大书架,绕过书架,角落里有一根大柱子,柱子上挂着牌匾。
朱翊钧走到其中一根柱子前面,移开牌匾,露出后面的柱子:“徐阁老过来看看。”
他指的是柱子上刻的一行字:“小时候我不识字,现在我认识了,这上面刻的是‘徐阶小人,永不擢用’。”
“这应该是我皇爷爷让人刻的吧,可是你们翰林院修《世宗实录》才开了个头,我也查不到此事原委,徐阁老给我讲讲吧。”
“……”
大火烧了大半个万寿宫,偏偏没有烧毁这根柱子。修缮宫殿的时候,资金和木材本就不足,为了节省和尽快完工,这些依旧保存的柱子就重新上了漆,继续使用。
徐阶也没想到,这儿还刻着字呢,世宗一开始,对他竟然是这个印象。
“唉!”徐阶叹一口气,他即将卸任,却不知这位皇太子邀他来西苑,竟是为了给他看这个。既然他这么好奇,哪也不妨提一提那段往事。
“嘉靖就年,讨论文庙祭祀,时任内阁首辅张璁主张将孔子像改为木制神主,“大成至圣文宣王”封号改为先贤先儒。”
“我极力反对此事,张璁却说我背叛他,可我从来没有依附过他,何来背叛?”
朱翊钧问:“那后来呢?”
“后来,我从翰林院编修贬到了延平府做推官。”
朱翊钧皱眉:“这个惩罚可够重的。”
翰林院编修,那就是内阁预备役,延平府推官,搞不好要提前告别官场。
后来的事,朱翊钧有所耳闻。世宗为庄敬太子挑选东宫僚属,夏言不计前嫌,推荐了徐阶。
徐阶说道:“想来,这些字,便是那时刻上的。”说到这里,他停顿片刻,又说道,“想来,先帝彼时应是被谗言所蒙逼。”
他不能说世宗的不是,也不能承认自己是个小人,于是,巧妙的把责任都推给了张璁。意思是,张璁在世宗面前添油加醋,才让世宗对他有所误会,刻下这些字。
至于世宗为何食言,那也与徐阶后来的转变有关。他从一个直言不讳的年轻人,变得温和、顺从、讨好、折服,用怀柔的手段达成目的。
朱翊钧说:“或许,皇爷爷是想用这种方式记住你吧。”
他将牌匾恢复原样,拍
了拍手上的灰尘,对徐阶说道:“咱们走吧,这个时辰,皇爷爷该回来了。”
“……”
说着,朱翊钧就快步走出了大殿。徐阶跟在他身后,隐隐明白了他这么说的用意。
大殿外,日头依旧毒辣。朱翊钧招呼太监:“快快,把纸伞给徐阁老,仔细中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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