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天是我十岁生日，爸妈几个月前就说了要带我去看电影；对于一个一年只能见父母两三面的孩子来说，我非常兴奋和期待，每天数着日历，就盼着生日那天早早到来。

但，要是我能提前知道那天是我见父母的最后一面时，我一定不会想过这个生日。”

说到这里，顾亦川陷入了那段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，任何一个孩子，都不会希望自己的生日变成了双亲的忌日。

颜明秋握住他冰冷的手：“觉得痛苦，就不要去回忆了，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过去。”

顾亦川将她的手揣进兜里，似乎要从她手中汲取勇气，他定定地看了眼颜明秋：“明秋，这对你来说不公平，当初我瞒你的时候是迫不得已，不想你暴露在危险中，但现在已经安全了，我得把自己完完全全剖在你面前，我不是一个很无私的人，甚至可以算得上自私，我需要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。”

此时距离招待所只有一条胡同的距离，顾亦川开了两间房，扑面而来的暖气驱赶了身上的寒冷，温暖的氛围也让两人渐渐放松下来。

“那几年局势很动荡，父母为了不影响到我们，就连刚出生的弟弟，也从未暴露在人前，以至于除了家人，大家都以为我是家中独子。”

“我生日那天，爸妈信守承诺带我去看了电影，只是他们都有些心不在焉，我沉浸在电影中，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，后来想起，那时爸妈应该冒了很大的风险才来兑现这个诺言。”

“就在我们离大院只有十分钟距离的时候，四周突然冒出几个人，围着我爸，激烈争论着，当时我和妈妈正在另一边买冰棍，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，她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条，命令我立即跑回大院，不准回头。”

“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么严肃的神情，有些害怕。”

“她摸着我的头，眼泪从她坚毅的脸庞滑落，说她对不起我，还说她永远爱我。”

“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，一直跟在梁叔叔身边学习，我懂的东西并不少，一个十岁的小孩，第一时间只能想到搬救兵，我拼尽全力，想要快点跑回大院，爸妈就一定会得救。”

“但是，我还是慢了一步，当我跨进大院的那一刻，身后两声巨响，我不敢去想是不是爸妈那边传来的声音，一股脑地让梁叔叔救人，只是，他带回来的消息证实了我内心深处不敢触碰的念头。”

讲到这里，顾亦川声音有些哽咽，似乎每一句话都是他费了极大力气才从喉间逼出。

颜明秋握住他因用力而发白的拳头，无声地安慰他。”

后来，我跟着纸条上的指引，将文件交给了妈妈的同学，这些年也是他和佑理一直在暗中帮我找那群特务的下落，只是他们藏得太深，从那件事后就没了音讯，一找就是十年。”

“我不敢将弟弟带回家，怕他受到不必要的危险，就托付给了阿姨，奶奶知道父母离世更是一病不起，但为了照顾我，她硬生生拖了八年才走。”

“再后来，村里传言四起，我也顺势搬到了后山。

我有时候在想，是不是我不看那一场电影，这些事永远都不会发生，爸妈能一直都在，奶奶也能安享晚年。”

此时所有安慰的话就显得那么苍白无力，颜明秋很难想象一个十岁的小孩，要同时面临双亲的离世，还要处理那么机密的文件，难怪他一直都独住在后山，也难怪他一直不敢高调地出现在人前。

她倾身抱住他，她的怀抱很温暖，更多的是对他的心疼。

顾亦川静静地靠在她的肩头，通红的眼眶再也包不住沉积的泪水，他将脸埋进颜明秋颈窝，汲取着最后的温暖。

感受到脖颈处滚烫的湿润，颜明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恋人的怀抱似乎也是治愈的良药。

顾亦川双眼猩红，不似以往坚毅强大，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：“明秋，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公民，因为我没有远大的抱负，也不会牺牲自己，但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丈夫，好父亲，也一定会让家人过得幸福，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？”

他这话，说得既让人心疼又让人哽塞，颜明秋捧起他的脸，摸上他发红的眼角：“并不是每个人都要发光发热，我们生下来就是普通人，即使是普通地过完一生，又有什么关系呢。

我们敬佩叔叔阿姨那样的人，但是我们也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；我的人生，不求丰功伟绩，但求安稳幸福。”

颜明秋的话无疑是给了顾亦川莫大的勇气，他紧紧将人抱在怀里，低沉的声音带着颤抖：“明秋，我一定让你幸福。”

颜明秋拍拍他坚实的后背，把他的承诺放在心上，但也不会傻到全心全意地相信，人这一生，最信任的人，只能是自己。

————两人在房间里呆了一会，顾亦川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，颜明秋将他按在床上，帮他把被子盖好，看着他一秒入睡，不由失笑，紧绷了十年的神经终于放松了，是该好好休息一下。

悄悄在他唇上印了一下，颜明秋骑车出去买午餐。

问了招待所前台国营饭店怎么走，她自信满满地蹬着车，奈何，到底是高估了自己，京市很大，骑了半天，倒是给她遇到一家银行，快速打了一次卡：“今日打卡京市银行，获得奖励800元，剩余打卡次数：2。”

这个金额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，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，随机抓了一个路人询问，这才找到国营饭店。

其实京市除了烤鸭和羊肉，其他的菜色和哈市差不了太远，毕竟都是北方，冬天吃的大多都是那几样，不是大白菜就是大土豆子。

颜明秋还是将两个饭盒都装满，这才骑车回招待所。

算上她走错路，这一趟不过才一个小时左右，等她推开门，顾亦川已经醒了。

“怎么不等我起床去买，外面风雪这么大。”

说完，就将早就倒好的热水端过来帮她洗手。

颜明秋任由他将自己手搓暖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，她明显感受到，她和顾亦川的感情更进了一步，顾亦川那股似有似无的安全感也增加了不少。

“下午带你去看天安门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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